民兵老张蹲在墙角,盯着积水里蠕动的孑孓,狠狠啐了一口。
这玩意儿看着不起眼,可要是不处理干净,指不定哪天就让整个小区的人躺板板。
七月的广州热得像个蒸笼,老张的迷彩服早就湿透了,后背结出一层白花花的盐渍。
"老张,东头那几栋楼查完了没?"民兵队长老陈扯着嗓子喊,手里还拎着个快见底的喷雾器。老张抹了把汗:"查是查完了,就是三号楼王婶家门口那几盆花,死活不让动,说养了十几年有感情。"
这基孔肯雅热来得突然,传播速度比村里大妈传闲话还快。花都区人武部一声令下,各镇街的民兵呼啦啦全动起来了。要说这帮爷们儿,平时训练都是摸爬滚打的主儿,现在倒好,天天跟蚊子较劲。小李刚加入民兵连那会儿,还想着能摸枪打靶,谁知道第一项任务居然是翻垃圾桶找积水。
"你们这是干啥呢?我家花盆招谁惹谁了?"王婶叉着腰挡在门口。老张陪着笑脸:"婶子,这病可不是闹着玩的。您家小孙子才上幼儿园,万一被带病毒的蚊子叮一口..."话没说完,王婶脸色就变了,赶紧把花盆里的水倒了。
消杀工作可不轻松。背街小巷的犄角旮旯,废弃轮胎、破盆烂碗,都是蚊子的五星级酒店。民兵们分成几组,挨家挨户排查。老陈带着人专门对付那些顽固的卫生死角,沟渠里的淤泥都能没过膝盖。有人开玩笑说这活儿比当年抗洪还累,至少抗洪不用闻垃圾味儿。
宣传组的民兵也没闲着。小王举着宣传册,操着一口河南腔在菜市场门口吆喝:"各位叔伯婶子都来看看啊,被蚊子咬一口可能全家躺板板!"刚开始大伙儿还当笑话听,直到疾控中心的数据出来——花都区已经出现十几例确诊病例,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
区里专门请了疾控专家给民兵培训。教官拿着个蚊子标本讲得头头是道,底下坐着的民兵们却直打哈欠。老张捅了捅快睡着的小李:"醒醒,这可比你打游戏重要多了。"教官倒是不恼,笑着说:"你们要是能把打游戏的劲头用在灭蚊上,这疫情早就控制住了。"
要说最累的还是消杀组。背着几十斤重的喷雾器,一栋楼一栋楼地走。小李刚开始还抱怨肩膀勒得生疼,后来干脆把这事当成了负重训练。有次在楼道里碰见个小姑娘,捂着鼻子说叔叔身上好臭,把小李尴尬得直挠头。
效果倒是立竿见影。才三天功夫,整个社区的蚊子明显少了。以前晚上乘凉都得拍着扇子赶蚊子,现在大妈们跳广场舞都不用带风油精了。老张巡逻的时候听见几个老太太聊天:"这些当兵的可真不赖,连蚊子都管。"
当然也有不配合的。五金店的赵老板死活不肯清理门口的废旧轮胎,说什么"做生意讲究个风水"。老陈也不急,第二天带着几个民兵,拎着几桶油漆把店门口斑驳的墙面刷得锃亮。赵老板一看这架势,赶紧主动把轮胎搬走了。
疫情最紧张的那几天,民兵们干脆住在了值班室。老张媳妇打电话抱怨,说闺女想爸爸都想哭了。老张只能哄着:"等把蚊子都消灭了,爸带她去吃麦当劳。"其实他心里也难受,可穿上这身迷彩服,有些事就得扛起来。
要说中国民兵这套体系,还真是独一份。平时帮着维护治安,战时能上战场,现在连疫情防控都得顶上。从抗洪抢险到非典抗疫,哪次缺过他们的身影?老陈有次开玩笑说:"咱们这是拿着民兵的补贴,干着特种兵的活儿。"
功夫不负有心人。连续奋战半个月后,花都区的疫情终于控制住了。庆功会上,区领导挨个给民兵们敬酒。老张端着酒杯,突然想起闺女问他的问题:"爸爸,你这两天为啥老躲着我?"当时他只能苦笑:"乖,爸身上药水味重,怕熏着你。"现在总算能回家抱闺女了。
庆功宴结束已是深夜。老张走在回家的路上,听见草丛里有蚊子嗡嗡叫。他条件反射地想去摸喷雾器,随即又笑了——明天再说吧,今晚先好好睡一觉。路灯下,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,迷彩服上的反光条一闪一闪的,像是给这个夏夜画上了一个安心的句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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